對於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降生的一代中國人而言，動畫片《藍精靈》（Smurfs）堪稱童年時代最深刻的記憶之一。不知當時坐在電視機前的小朋友有沒有產生過這樣的困惑：為什麽在眾多藍精靈中只有藍妹妹（Smurfette）一個女生呢？今夏3D電影版的《藍精靈》登陸銀幕，許多歐美學者揪住不放的正是這個問題。不少女性學者認為，藍妹妹體現的是男權社會下，男性心中女性形象的投射；但也有男性學者認為，藍妹妹是個女權主義者，她在藍精靈村裏的影響力一點也不輸藍爸爸。
1958年，以貝約（Peyo）為筆名的比利時漫畫家皮埃爾·庫利福德（Pierre Culliford）開始刊載《藍精靈》系列漫畫。第二年，漫畫被拍成動畫片，登陸熒屏。時隔8年之後，藍妹妹這個女性角色才橫空出世，因此在比利時的老版動畫片中，其實並沒有藍妹妹這個角色。直到1981年，美國的Hanna-Barbera公司（由《貓和老鼠》的創作人William Hanna和Joseph Barbera創立）購入版權，拍攝了新版動畫片，藍妹妹成為藍精靈村重要的一員。從1981到1989年，動畫片《藍精靈》一直在美國NBC電視臺播出，而在80年代被引入我國的，也正是美國版的《藍精靈》。
記性好的人應該還有印象：藍妹妹原本並不是真正的藍精靈，她只是格格巫在洞悉他的小小敵人生活在一個彌漫著男性荷爾蒙的社區後，才憑空造出來的小間諜，用意在挑撥離間、瓦解軍心。可惜格格巫學藝不精抑或審美不靈，最初由他生產的藍妹妹在外形上跟常常令男人墜入愛河的美女間諜實在有一段距離。她有一頭亂糟糟的黑發和一個大大的鼻子，與其說美麗，不如說楚楚可憐。當然，從小當慣了和尚的藍精靈還是被“俘虜”了。直到後來，藍妹妹良心發現，想要真正成為藍精靈時，老光棍藍爸爸才把她變成了一個金發小美女。於是，藍妹妹成了藍精靈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她喜歡梳頭發，喜歡照鏡子，喜歡摘花，雖然住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森林裏，可她依然腳蹬高跟鞋。不論這樣的形象是出於藍爸爸的個人幻想，還是他想為孩兒們謀福利，毫無疑問，藍妹妹是男人造出來的，這樣的形象正是全體男性藍精靈夢寐以求的玩伴。正如官方的藍精靈人物小傳中描述的：“她既優雅，又不乏些許輕佻，在和心上人們調情的時候，也能變得很女人??”
如果這樣的女性形象讓你感覺似曾相識，那是因為她們的確常常出現在童話故事裏，“只不過常常以一分為二的形象出現，比如處女和蕩婦，灰姑娘和後媽生的女兒，金發公主和惡毒的巫婆??其實，那不過是創世紀故事的另一種演繹，僅僅憑女性身份這一點，她就成為嫉妒的導火索”。紐約城市大學哲學教授LindaMartín Alcoff如是說。她認為，男性把對純真少女和蛇蠍美人兩類二元對立的女性的幻想合二為一，於是創造出大眾情人一般的藍妹妹供男性“消費”。
在正在熱映的電影版《藍精靈》中，格格巫（Gargamel）頤指氣使地說道：“我才應該是藍精靈的爸爸！我有99個兒子和1個女兒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事實上，格格巫不是第一個註意到藍精靈中性別失衡的，早在1991年，《紐約時報雜誌》就曾刊登過作家KathaPollitt的《藍妹妹法則》（The Smurfette Principle），文中痛陳這種1：n的老套模式在影視作品中的泛濫。乍看之下，這位唯一的女性是眾星拱月的公主，然而本質上，她不過是被男性物化的戰利品而已。“現在還是老樣子！”如今距離Katha Pollitt撰寫《藍精靈法則》一文已經過去了20年，但她認為事情並沒有本質的改變，“在J.J.埃布拉姆斯（J.J. Abrams）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St color eve colornSpielberg）的新片《超8》（Super 8）裏，依舊是一群男孩和一個女孩”。
事實上，電影版《藍精靈》並非一成不變，它也做了某種折中藍妹妹不再是唯一的女性，她有了身為人類的閨蜜格蕾絲。格蕾絲的出現，的確令藍妹妹開始反思自己在藍精靈村的特殊性。當格蕾絲問起為什麽只有一個女性藍精靈時，藍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是由鸛鳥帶來的。藍爸爸創造了我，他用一種特別的配方把我變成藍精靈。”
以上對於藍妹妹的批判之聲都來自女性學者，有趣的是，在身為男性的全球唯一的“藍精靈學家”（Smurfologist）馬特·莫瑞（Matt Murray）看來，藍妹妹的形象隨著時代和各種思潮的湧現而不斷變化，時至今日，她儼然成了一名女權主義者。莫瑞在其新作《藍精靈的世界》（The World of Smurfs: A Celebrationof Tiny Blue Proportions）中指出，藍妹妹最初的形象正是她誕生的時間和地點的寫照：“任何親歷過60年代，或者看過一集《廣告狂人》（Mad Men）的人都會明白，那可不是生為女人的最 好時代。何況這個故事誕生於比利時，整個國家的文化都被籠罩在Jacques Brel的苦澀情歌中。”莫瑞提到，Hanna-Barbera公司推出的動畫片《藍精靈》中，其實除了藍妹妹還有兩個女性藍精靈。一個是男孩氣十足的藍小妹（Sassette），還有一個是藍奶奶（Nanny Smurf）。只不過前者的出現並沒有受到觀眾的歡迎，後者只能算是最後一季的一個小亮點。不過，在他看來，藍妹妹絕不是一個繡花枕頭，比如在《藍精靈王》（King Smurf）一集中，她帶頭去格格巫那裏解救樂樂；而且但凡藍精靈策劃什麽活動，她也會提出很多建設性的意見；她也可以變得很有爆發力，比如在《太空藍精靈》（Astor Smurf）一集中，正是她用盡力氣拉起了太空船的推進器。“在較晚出版的《藍精靈》漫畫中，你會發現，藍妹妹成了社群裏獨立的貢獻者。”而在2010年出版的《了不起的藍妹妹》（ Maison de la VANILLE La Maison de la VANILLEGrande Stromphette）中，她甚至成了整個村莊的首領。
事實上，這部新的電影版《藍精靈》對原著做了不少大的改動，比如故事的背景被搬到了現代的紐約，藍精靈們組成了搖滾樂隊，還有一個新的藍精靈加入，姑且稱他是勇勇（Gutsy）。導演Raja Gosnell解釋說：“在貝約的漫畫裏，有41個叫得出名字的藍精靈，但村子裏總共有100個藍精靈呢！勇勇其實一直在那裏，只不過從沒被正式介紹過。為什麽要創造勇勇呢？是因為我們想要一個樂於衝鋒陷陣、做事不假思索的角色。”至於有沒有想過再增加一個女性藍精靈，導演斬釘截鐵地回答：“不不不，我們根本沒想過。還是有很多原著精神需要保留的，在貝約的原著裏，村子裏就只有一個女性藍精靈，更何況99個男藍精靈和1個女藍精靈已經成了一種傳統。”好在藍妹妹的原型、貝約的女兒維羅妮卡·庫利福德（Veronique Culliford）並非決心一成不變地保留父親的遺產：“我們從來沒有說過"不可能"。如果有一個好的故事，為什麽不呢？新的角色可以來也可以走，那取決於角色本身是否能獲得成功。”目前，她正在著手策劃第二部 和第三部《藍精靈》電影，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們真的能等來另一個藍妹妹。
